他虽然口中连道“哪里哪里”,心里却十分高兴。
吴攸话锋一转,又道:“只不过……”
“只不过……如今一则薛公子已十七岁了,不比从前,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十七岁也要外出谋生了。二则如今天下大乱,战火纷飞,您有这潞梁的基业,自然就有人惦记着这些州县土地。您有把握,能庇护他一生么?”
薛林听了,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方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从前想着,他是我与他母亲唯一的孩子,我不敢让他出去闯荡,怕他出了意外。只是现在看来,若是再这样下去,反而害了他。”
说到这里,似乎事情有了转机,可吴攸却知道,这场对话才刚刚开始——薛林并非是完全不让薛清文出门,他若不是快要跑到齐地去了,薛林也不会派人去逮他,薛林不想让薛清文离开潞梁,尤其是不想让他去江沅。
想到这里,吴攸便道:“说完家事,在下可以向节度使大人,请教一下天下事了么?”
薛林听过吴攸方才的话,已经对吴攸有些刮目相看。他开口道:“请教不敢,公子但说无妨。”
吴攸听了,点头道:“我先问您一个问题——如今周曾和李康路在灵州打得天翻地覆,您觉得他二人谁会赢呢?”
薛林略一沉吟,道:“这不好说。他二人势均力敌,不过李康路此人,向来是阴险狡诈,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敢贸然进攻灵州。”
吴攸道:“您所说的,很有道理。那您可曾想过,若是李康路赢了,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薛林不是没有想过,而且,每次思考的结果,都令他颇为头痛。
李康路若是赢了,他一定不会像周曾那样,马上修行宫,招美女,开始花天酒地的生活。他的下一步——很有可能不是去挑战厉兵秣马,骁勇善战的赵扬,他很有可能会南下,如果他南下的话,他的目标首先就是隔壁的许地。
以他和孟茂行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孟茂行未必会向他求救,可是,若是孟茂行败了,唇亡齿寒,自己马上也就要遭殃了。
他另外还有一层忧虑,根据他在齐地的密探回报,赵扬最近没有动静,是因为他一直在广纳贤士,励精图治,这对于他这个邻居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赵扬还年轻的很,寒冷的北方肯定不会是他的终点。
等赵扬羽翼丰满,他肯定会选择先拿自己开刀。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他早就知道,从前赵扬的父亲和孟茂行颇有些来往,两家的儿女年龄也正相当,或许在周曾和李康路的混战结束之前,孟茂行就会和赵扬把这门亲事敲定,那自己,就只能等着被他们宰割了!
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最后,他站起身来,对着吴攸深深一拜,道:“还请公子指点迷津。”
吴攸也站起身来,道:“李康路和周曾,不过是一路货色,他二人无论谁胜谁负,只要他们的势力仍在,天下苍生都不会得到安宁。”
薛林很是赞同这个观点,但是,他更想知道他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过早地卷入争斗,自己的领地被别人吞噬。
吴攸道:“如今之计,只怕大人若想永永远远地守在潞梁,是不可能的了。然而,这并非是一件坏事……”
她走了几步,来到薛林面前。这时她才看清楚,这位看起来保养的不错的薛节度使的眼角额头都已经出现了淡淡的皱纹,眼中也满是忧虑的神色。
一路南下,吴攸对潞梁各地的印象很是不错,安定、富庶,和北方不可同日而语。
赵扬今年大概是可以自给自足了,可是周曾和李康路大战过后,北方诸州必然一片荒凉,民不聊生,如果没有南方的供给,很快又会陷入混乱。
这样说来,薛林虽然不怎么善于开疆拓土,他把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治理的还是不错的。潞梁会成为战后重建的过程中,很重要的粮食基地,这里绝不能经受铁骑的践踏。
在薛林的注视下,吴攸把手伸进袖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她将这东西放在手上,对薛林道:“现在,是谈一谈国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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