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春舒去往四平街,安和堂的东家亲自送药上门了。正应了无巧不成书这句话,这安和堂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王氏的故识,齐布琛的乳母张安和。
和之前相比,安和变化不大。只见她身着绾色素缎袄,外罩葱黄团纹灰鼠比肩褂,下配紫棠羊皮沿边挑线裙,素净之中隐隐透出一股贵气来。
面对昔日雇主,安和并没有局促,见礼之后,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王氏下手,十分自然地寒暄:“两年不见,奶奶的气色越发好了,看起来似乎年轻了几岁。”
王氏笑颜如花:“安娘子过奖了,我一直还是老样子。倒是你家业兴旺,都做起大买卖来了。”
“本生意,不过是糊口罢了。”安和面带微笑,谦虚道:“除了做这行,我们也没有别的能耐了。”
王氏向来佩服安和的好医术,从来不曾看轻过她,听了这话便摆手,道:“这就已经是大能耐了。当年要不是有幸遇上你,我和谧姐儿母女俩,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呢。这些年要不是有你,吴伯母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见王氏回忆起往事,有了几分伤感,安和忙劝道:“奶奶别担心,吴太太这两年很注意调养,病情已经有所缓和了。先前吴少爷定亲,全都是吴太太一手操办的,精神头可好了。”
“苏还已经定亲啦?”王氏惊喜交加,连连发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定的是哪家姑娘?”
安和答道:“是十月间的事。定的是一位叶家姑娘,祖籍四川重庆府,父亲是甲午年的解元,曾任云南大理府理刑。前些年吴三桂造反,叶老爷受了牵连,被发配到宁古塔,四儿一女都跟到了关外,儿子们在吴先生的学堂里读书,听学问都很不错。”
“听起来倒还算般配。”王氏轻轻点头,又遗憾道:“可惜我没得到消息,也不能送上一份贺礼。”
安和笑道:“奶奶已经送过贺礼啦!之前奶奶存在我这里的银子没有用完,我又要离开宁古塔,便用剩余的钱替奶奶置办了一份贺礼,在吴少爷定亲的时候送过去,吴太太收下了,还让奶奶费心了。”
王氏欣喜不已,又谢过了安和,才双手合十道:“这一回吴伯母又办完了一桩大事,等媳妇进了门,家事有儿媳帮着分担,伯母的担子也能放下了。今后只盼吴家能早日返乡,日子也能越来越好。”
安和脸上露出犹豫,迟疑道:“起来,吴家曾有机会离开宁古塔的……可惜最后没成。”
王氏大为惊讶,连忙追问起来。安和便从头起,花了半日功夫,才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分清楚。
原来关外的长白山,雄踞东北大地,绵延八千余里,被视为满人的发祥地。但因距离遥远,周围少有人居,不便建庙祭拜。康熙十六年末,圣上下旨封长白山神,派遣官员到关外望祭。
次年,皇上钦点了内大臣觉罗武默纳前往长白山瞻礼,萨布素大人也奉宁古塔将军巴海之命随行。因为要给这趟行程做个记录,萨布素带上了采出众的吴兆骞。
封祀长白山后,武默纳视察了宁古塔,并向吴兆骞索要诗赋,吴兆骞献上了《封祀长白山》、《奉赠封山使侍中对公》等诗。
之后巴海将军在衙署设宴,欢迎归来的萨布素。在宴席上,吴兆骞感激萨布素大人的提携,频频举杯敬酒。借着酒力,吴兆骞诗兴大发,出口成章,即兴做出长达数千言的《长白山赋》,辞藻瑰丽,满座皆惊。
后来武默纳回京,受萨布素大人的托付,将《长白山赋》敬献给皇上。皇上亲自阅览,赞赏有加,主动询问起吴兆骞的经历,听完之后颇为动容。
“听皇上曾有意赦免吴先生。”安和神情恻恻,叹道:“不幸有人从中作梗,召还一事最后还是没成。”
“这真是……太可惜了。”错过了如此难得的机会,吴兆骞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再得圣上的青眼?王氏一想到这里,眼睛就湿润起来:“不知道伯母要难过成什么样呢。”
安和又反过来劝道:“奶奶也别太伤心了。这件事后吴太太只消沉了几日,就缓过来了。萨布素大人对吴家照顾有加,又给他们换了一处大些的宅子,还怜吴少爷是家中独子,答应以后免了他披甲派差。”
王氏转忧为喜,拭着帕子道:“幸亏还有萨布素大人,大人向来礼遇流人,夫人对人也是极好……”
二人正着话,忽然听见丫鬟禀报,齐布琛领着弟弟过来了。
王氏笑着对女儿招手:“谧姐儿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齐布琛见到乳母,笑吟吟地上前行蹲安礼:“妈妈好。”就连旁边的丰生也跟着行了鞠躬礼。
安和连忙一把托住,把她拉倒身前仔细打量,见齐布琛穿着橘色暗如意纹漳绒袍子,白嫩如水豆腐般的脸冻得微红,带着一股子寒气。安和不由地惊讶:“这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身上这么冷?”
齐布琛还没开口,王氏已经帮她答道:“这会儿刚刚下学,他们这是从前院走过来的。”
安和一脸心疼,连忙把齐布琛抱到炕上,握着她的手暖着,嘴里夸道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