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迎着夕阳,相对富庶的东部地区,缓缓驶入秦国的西部边陲,栎阳周边百姓仅有的安宁和富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附着在一切事物上的饥饿和贫穷——那些被命运的磨盘下被可怕地磨了又磨的标准小百姓,在角落里涩涩涩发抖,在门廊下徘徊,从窗口失神张望,在风中衣不蔽体缩成一团。
“廷尉丞大人,此地已经是吴阳之地,再往前便是陇山了,请问要去找当地的乡老吗?”车夫禀报道。
虽然名义上只派了两名护卫,但事实上这名车夫也是秦风从王室的车夫抽调出来的——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小老头而已,但他不仅为秦国先王驾过车,还曾持剑保护过落单的秦国先王,如果要认真论一论实力高低,恐怕那两名士兵加起来,都不是车夫的对手!
“不用了,先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就行了。”卫鞅命令道,“不过最好找个能清洁身体的地方。”
就算是到了这种荒凉偏僻的地方,卫鞅也不忘记要清理身体。
如果没有办法洗澡的话,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这是名为卫鞅的少女的格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人生准则了!
不过令人窒息的是,面前的这几间小小的房子散乱地分布在小麦稀疏的田地附近,居住的条件比起王宫来说,差得可以说是云泥之别了。视野范围内唯一一个能够取水的地方,就只有田地中央的一口浑浊的井而已,估计就算要清洁身体,也只能花上许多力气找到河流或者是有地下水的洞穴才有可能了。
令人介意的是,周围的几间房子都冒着炊烟,但只有一间房子孤零零蹲在角落,在落日的余晖下不由得让人感到一阵凄凉。
正当卫鞅想要寻找地方住下来的时候,却无意间听到了一阵哭泣声——
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一间没有冒出炊烟的房子!
“这是怎么回事?!”
当卫鞅带着疑问靠近时,却发现一名妇女在倚着门口哭泣着。她的衣服极为破旧,脸色蜡黄,沙哑的喉咙仿佛是断了的琴弦一般,发出刺耳的哀嚎声。
“发生什么了!”
“我......我已经饿了三天了......”妇女抬起仿佛是骷髅一般的面孔,怔怔地盯着卫鞅道。
“快拿干粮来!”
不管把这种情况放在谁的面前,那个人都会把干粮赠予这个可怜的妇女吧。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了,但没想到情况有这么严重啊......”卫鞅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救救我......救救我......”妇女的干枯的嘴唇一开一合,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沙漠当中的干尸一般。
“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的丈夫在上一次和魏国的大战当中死掉了,按照国君的命令,我应该可以领到一笔钱才对......但是那该死的乡老说,我的丈夫因为在战争当中违反军令,不仅不能抚恤金,并且还要罚今年的赋税加倍......”
妇女边把干粮塞进嘴里,边向卫鞅哭诉着。
“我丈夫已经当兵死了,我又没有办法耕田,今年的赋税根本缴不上......然后该死的乡老就派人抢走了我家所有的粮食,并说今年秋收之后再缴不上双倍的赋税,那么就要把田地和房子都抢走,还要把我充为隶农......”
“岂有此理!”正当妇女说到一半的时候,那名给卫鞅驾车的老车夫骤然开骂道。“秦国根本就没有这条法律,这绝对是那个乡老胡编乱造的!”
“我也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道理,然后便去找该死的乡老去讲理,哪知道那该死的乡老一见到我,便马上派人将我轰了出去......我没有办法,就只能在这里哭了,哭到嗓子哑都没有人理我......你们好心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谢啊......”
“你的丈夫努力作战,难道就没有赏赐吗?”车夫质疑道。
“一颗米的赏赐都没有收到!那乡老说,只有居住在城里的国人参加战斗,才可以领取赏赐,而我们这些地位底下的野人,努力打仗没有功劳,并且犯了错还要被杀头,唉......是我们命苦啊......”
“居然遭到这样的冤屈,难道乡老就没有人管管了吗?!”卫鞅尽管表面上很平静,但语气却将激动完全暴露了出来,“简直就是零分!”
“请廷尉丞冷静一下......”车夫安慰道,“我且问你,你有把你的冤屈写在谤木上了吗?”
“谤木?哪有什么谤木?!早在几年前,这根没用的废物都给乡老砍去当柴烧了!”
“什......什么!”车夫不由得惊叫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呢......”卫鞅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也难怪,在王宫中服侍国君的人们,总是把国君的权威看作最高的指令,因此才如此重视谤木的存在,并把它视为国君权威的体现。
但对于这些赋税、法律和土地都归乡老管辖的偏远地区,国君的命令不仅难传到这个地方,就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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