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齐布琛睡得很迟,好不容易阖上双眼,却做了个梦。
她又一次梦见了前世。
额娘难产,死于血崩,丧事办得十分冷清。王家只来了大舅舅一人,烧七一过便立刻离去。夏嬷嬷抱着齐布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被一群孔武有力的婆子拦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额娘的嫁妆被搬得所剩无几。
阿玛双眼抠搂,喃喃地念了一句“怀璧其罪”,转过身却拿着额娘最后的压箱钱捐了个司官,孝期一过便早出晚归,忙得不见人影。
后来,夏嬷嬷也离开了。的齐布琛迈着短腿,在园子里的花丛中打转,隐隐约约地听见丫鬟议论:“听那新奶奶可是个精明人,姑娘以后有了后娘,这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话声越来越远,她努力把耳朵伸出去,还没听清前面的声音,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姑娘,快醒醒,三爷回来了!”
齐布琛猛然睁开眼睛,就见四喜一张圆脸笑容可掬:“姑娘,时辰不早了,您是梦魇着了吗?看这一脑门的汗。”一边一边拧了巾帕,轻轻地帮她擦拭脸颊。
柔软温热的巾子敷过头脸,齐布琛彻底清醒过来,哑声问道:“刚才你谁回来了?”
“是三爷。听台湾打了大胜仗,三爷终于可以回家了。”
继先前澎湖海战大胜之后,七月十三日,福建水师提督施琅率军登陆台湾岛,随后郑成功的孙子郑克塽投降,朝廷终于收复了台湾。
科尔坤操劳数月,面色虽然疲惫,精神头却是极好,瞧瞧漂亮的女儿,拍拍乖巧的儿子,关上门摸了摸妻子隆起的腹,轻声对王氏耳语:“再过些日子,大概就能双喜临门了。”
王氏闻一知二:“三爷又要升啦?”
科尔坤面带微笑,抚着最近蓄出来的短须点了点头。老太爷还是留了一手,兵部一位侍郎是老太爷当年的同袍之子,平素十分器重科尔坤,分配了露脸的差事让他办理,给了他立功的机会。他心中有个预感,这一次只怕能得个彩头。
后来,朝中又对台湾的弃留起了一场争议。不少大臣认为台湾孤悬海上,守卫治理花费过多,纷纷主张弃守,唯有施琅和姚启圣这样亲身经历了海战的官员,支持守而不弃。
“阿玛,您站在哪一边啊?”丰生忽闪着眼睛,十分好奇地发问。
科尔坤摇头失笑:“阿玛不过是个官,哪有站队的资格。”
齐布琛也上前追问:“咱们不过在家闲聊,阿玛您就也不打紧。”
看着儿女期待的眼神,科尔坤突然来了兴致,便道:“我觉得还是施大人的提议更合理。台湾虽属外岛,却是浙闽粤的屏障,其地虽,却关系要害,弃之必酿大祸,还是设府驻守的好。”
齐布琛暗暗点头,阿玛的选择,和前世朝廷的决定一模一样。齐布琛脸上便露出了敬佩之色:“阿玛的真好,虽然您的想法不能直达圣听,但却能对那位侍郎大人提一提。毕竟郎中本就要掌案章奏,您和大人通好了气,后面做事也便宜。”
科尔坤惊讶地看了她半天,齐布琛被看得心里发毛,正打算些什么缓和一下,就听科尔坤发出一声赞叹:“我闺女可真是了不得,居然能给阿玛出谋献策了!”这主意还真是不错,倒是可以一试。他既然不想做个应声虫,就该让上峰知道他的见识和能力。
后面的事情顺利地不可思议。
科尔坤的上峰竟然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了解了下属的能力,用起来越发顺手了。
又议了一段日子,皇上也同意了施琅的建议,决定第二年在台湾设府,并对参与过这一仗的相关官员论功行赏。
科尔坤因为上峰青睐,得了个大大的彩头——越级晋升为正五品郎中。如今,他的品级超过了运苏任过的员外郎,和二老爷拜音柱的三等侍卫同级。
便有人忍不住偷偷议论:“儿子都赶上来了,阿玛也不见挪窝,这三等都坐了几十年了吧。”当年二老爷甫一入仕,就是补的五品的缺,那时候别提多少人眼红了。然而现在,大家显然更羡慕三爷。
不过若是他们知道一件事,只怕会更加羡慕科尔坤了。
齐布琛看见堂屋地上摆满的东西,直接惊呆了。只见二十口樟木大箱子,上着白铜暗门双鱼锁,大一致,样式统一,端的是体面大气。
“这些是你祖母的嫁妆!”科尔坤眼角银光闪烁,神情似悲似喜:“总算没辜负额娘的期盼……你们想看就打开看看吧。”完便捏着嫁妆单子,抹着眼角走了出去。
齐布琛有些疑惑:“阿玛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想起太太了。”王氏静静地道:“你祖母是最有志气的人。当年李家为了报答老太爷的救命之恩,陪嫁就有足足九十六抬,足够儿孙用一辈子了。你祖母却浮财过多,子孙难免不思进取,因而临终之前,将嫁妆交给老太爷保管,定了你阿玛至少要当上五品,才能取回这些东西。这事情连我都不了解内情,还是洮姨娘昨夜送来嫁妆单子,今儿天还没亮,朝晖堂那边就来人交割了。”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